十一国庆节，街上人流涌动，我和黄俊华牵着女儿逛商场。女儿很高兴，非要我挽着她爸爸，我刚想伸出手，黄俊华就冷冷地扫了我一眼，我只好讪讪地把手缩了回来。黄俊华说：“我带女儿去买书，你自己先去逛逛，等会自己回去吧。”女儿一听要买书，高兴地跟着她爸爸走了。我看着他们父女相偎走远，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黄俊华没有原谅我。
我很委屈。算算，我和黄俊华结婚已近十年，可以说是患难夫妻，可我对他的好，他全都忘记了。
记得十年前，我跟他结婚时，我爸妈对我说，“你要是跟他结婚，就只当我们没养过你。”他们嫌他穷，嫌他脾气太坏。“没有钱就想来娶我家的姑娘，也不表现得服帖一点，不知道张狂些什么！”他们愤怒，是因为黄俊华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两手空空，我妈含沙射影地说了两句，他当时就垮了脸。
那时我刚踏入社会，觉得我爸妈太势利眼。他是从农村考上来的又怎么样，他只是普通技术员又怎么样，家里没钱也买不起房又怎么样？我想嫁，这些都通通不在话下。
刚结婚时我们真穷啊。婚礼婆家没有出一分钱，我们租房而居，一住就是七年。他在老家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分别在读大学和高中，于是他的工资有三分之二都寄回了老家。结婚第三年女儿又出生了，多张嘴，家里又多了好多开支，就算这样，我们每个周末还要接在武汉读书的弟妹到家里来住，改善伙食。
那时，超市哪里有活动我往哪里钻，几年都不为自己置办什么衣服，一切不必要的应酬和开支是能省就省。跟着黄俊华，我还沾了他的硬脾气。记得女儿满周岁的时候，妈妈悄悄塞给我一个几万块钱的存折，我硬是没要。
四年前，黄俊华的单位搞最后一次福利分房，为了房子，我第一次拉下脸来找同事借钱，加上公积金贷款，总算是把房子拼下来了。接下来要搞装修，偏偏那时女儿又面临着上幼儿园，赞助费学费伙食费，处处要钱，我焦头烂额。事到临头，是表姐借了十万元解了我的燃眉之急。我对表姐简直感激涕零，没想到，表姐却告诉我，这10万是我爸妈要她转借给我的，还嘱咐不要告诉我。表姐说，“自尊心再重要，也得吃饭啊。明明是乞丐，还非说自己是富翁，你爸妈看得心都是疼的，你还觉得自己幸福？”
那一天我回了趟家，妈妈赶着煨我最爱喝的藕汤。我站在自己以前的卧室里看着镜子落了泪。六年来，我第一次反省自己的婚姻。我还没到30岁，容颜和心灵却都像40来岁的人一样苍老。
为了未来逼夫读书
我开始重新规划我们的生活。
我做会计，每月收入两千左右。黄俊华搞设计，他的单位讲究论资排辈，排不上去，工资就永远只有那么点。每个月，钱一发到手上就要存进银行还房贷，剩下的没等到月底就用得差不多了。我害怕失业，害怕生病，想想两边父母要养老，孩子的教育，弟弟妹妹还要时不时地提供资助，越想越觉得钱的重要。可是，钱该怎么赚？我要管孩子，没时间再去外面接私活，要论工作提升，只有黄俊华有上升潜力。我不培养他又能培养谁？我不指望他又能指望谁？
我觉得黄俊华做设计没什么前途，建议他转型做管理，要他去读MBA，可黄俊华不愿意去读书，说读书又要花钱，他只想安安分分地做设计，再等着职位慢慢升迁。我把读书的好处像念经一样天天在他耳边念，我说钱不是问题，房子简单装修就行，省一半的钱出来供他读书。看我态度那么坚决，黄俊华只好去报了名，每天晚上复习备考，我则负责照顾女儿，一如既往，什么事都不让他操心。
不能不说他真是个读书的料，他考上了。每个周末他去上课，我独自带着女儿去培优，看着女儿的身影，想想家里两个勤奋学习的人，我都会不自禁地笑起来。就像现在的一句流行歌词一样，“有梦想谁都了不起”，我感觉，我们的家，就快要起飞了。
但这样一来，家里的经济更见困窘了，有时我不得不去借钱过生活，难免会有抱怨。可黄俊华从来没有安慰过我，他一直都是那样刚硬，“钱钱钱！你就知道钱！嫌我穷就不要跟我结婚，你想走我也绝不拦你！”我气得哭，“我什么时候嫌你穷？你有没有良心……”“你不要跟我表功！你是妻子，这些，你不该做的？！”
每次这样的争吵，都会让我想，他真的爱我吗？为什么对我的牺牲奉献如此视若无睹？视为理所当然？当初恋爱，是觉得他性格耿直，话语少，有种大男人的霸气，但没想到，到头来，只有霸气，没有温暖。
我们的争吵渐渐多了起来。围绕的话题不过是，钱，前途，房子，衣服……黄俊华说我虚荣，低俗，势利，“变得跟你父母一模一样。”
其实他不知道，只要他轻轻地把我抱在怀里，说一句，“亲爱的，你辛苦了，相信我，面包一定会有的”，我的心就会瞬间软化。
与千万身家的他重逢
去年，有好事同学发起了中学同学聚会，我去了。阔别十几年，同学们大多不复往日青春面容，但混得不错有车有房的不在少数，看那一群人衣冠楚楚高谈阔论，再看看自己寒酸的T恤牛仔，我悄悄地缩在最边上的位置，如坐针毡，在我刚打算离开的时候，他来了。
姑且称他为C吧，这个当年的同桌小帅哥变成了踌躇满志又带点成熟儒雅的中年男人，他一进来，周围那些个同学们简直是一拥而上，众星捧月一样。我还在奇怪他怎么这么受欢迎，听到以前班长的大声介绍才知道，他现在是我们同学中混得最好的一个。他大学毕业后南下，先在广州的银行系统里工作，后来又自己出来开了建筑行业的公司，熬过了房地产业最艰难的时刻，这几年他算是赚得盆满钵满了，千万身家，大约是吧。
C很有趣，那么些人围着他要跟他聊天他不理，偏偏端了张凳子坐在我身边。他一直盯着我看，把我的名字说得一字不差，说，“你还是老样子啊，怎么一点都没变，还越变越漂亮啦。”他这样一说，我马上想起了那些快乐的少年时光：课桌上划过的三八线，课堂上说的那些小闲话，比赛场边为他加油的啦啦队，一起放学回家时在操场上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……那个时候，我好像朦胧地对他有过好感，当然，这种初恋，早已像阳光下的初雪般消融了。
去吃饭唱歌的时候，C唱了一首《同桌的你》，他唱得很动情，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，“林蓝你知道不知道，你是我的梦中情人啊。”大家都起哄了起来，我很不好意思，找了个借口提前撤退了。没想到走出酒店，C居然追了出来，他非要开车送我回家。
坐在他的车里，我心里又酸又疼，C一直在说，说我是他梦想的女人，还说，现在像我这样不物质的女人实在太少了。他对我这些年的动向了如指掌，他说他向同学打听过我的事，他说，你这样的好女人，应该过得更好一点，应该得到更多。他语气中的怜悯让我非常难受，我当即反击，“我过得很好，什么都不需要！”C聪明地闭了嘴，改而询问女儿的事情，这样，我们才又慢慢聊了起来。他给我留下了MSN，说要跟我保持联系。
他的用意我怎能不明白，可是我也想不通，他有钱有貌，干嘛要找我这个三十出头的中年妇女。说不清是一种什么心态，也许，久违了的男人的恭维与体贴让我放弃了抗拒，我答应他，“好。”
他没有从心底原谅我
我和C就此在网络上断断续续联系了起来。我只能在办公室里上网，家里的电脑是留给黄俊华的，而C又特别繁忙，我们只能互相留言，慢慢地，又发展到短信联系。我们天南海北地聊，有校园时光的温馨，有对生活的感悟，也有彼此的关怀，他给我讲过一些他在创业时期的艰难，引起我的不胜唏嘘，毕竟，说起穷日子，我是最有心得体会的。
C中途回武汉办事，我们还见过几面，也不过喝喝咖啡聊聊天，可是，我得承认，他像窗外的阳光，我在黑暗中看着，真的是无限向往。
这种暧昧在512地震以后忽然成真了，也许经历了生死无常，我对生活又有了一层看法。人是不是应该在有限的时间里对自己好点？
我已经很久没有跟黄俊华谈过天，甚至很久没有夫妻生活了——他晚上看书玩电脑，我自己带着孩子睡。到了今年7月，黄俊华研究生是毕业了，可他根本就没有提出转岗，仍然拿着那些钱做着设计的事。也就是说，我投资他读书的那些钱，完全打了水漂！
我们吵了又吵，他总是那句，“势利俗气！”还说我整天就是钱钱钱，逼得他好累，他的压力太大了……
我打电话给C，我哭着问他，“我是个势利的女人吗？”C沉默良久，说，“你是个好女人。”
就冲这句话，在C八月回武汉的时候，我第一次投入了他的怀抱。意外的，我体验到了温柔和激情，那是和刚硬的黄俊华完全不同的感觉，这种感觉让我发了疯。黄俊华不傻，他很快就知道了我的出轨。一向刚硬的他，以我熟悉的霸道命令我，要么离婚要么回家。真要离婚，我舍不得伤害孩子，舍不得这个一片一瓦亲手攒下来的家。我换了电话，在网络上删掉了C，我选择了回家。
可是，黄俊华待我是日复一日地冷淡。我们同屋异梦，没有女儿，连话都懒得说。他根本就没有从心底原谅我。甚至，从不照顾女儿的他，还特意跟女儿亲近，只为了让我在大街上体验孑然一身的孤独。他这是报复吗？
我的心，似秋意渐凉，我没有告诉黄俊华，C把电话打到了我的办公室，他不肯断，他给不了我婚姻，却能给我温情。我不知道，为了这点点温情，我会不会选择抛弃一切，选择飞蛾扑火？
